黑暗如期而至。
人偶般娇小的魔女行走在荒芜的土地上,目光呆滞,死寂如噩梦紧随。
她在寻觅,她在思索。
名为“贝雷妮丝”的魔女徘徊在这破碎的世界里,她脚下的每一寸土地,已然燃烧殆尽。
朦胧的黑色雾气笼罩了天空,也吞噬了大地,一切活物都在这恶意的侵袭下沦为柴薪。
生命璀璨而美丽,却也困死了所有人。
火苗黯淡,柴薪烧尽。
掌心中,那抹橘黄色的温暖逐渐熄灭,漆黑的恶意逐渐降临,蚕食着娇小魔女的魂与肉。
混沌模糊的恶意中,一簇小小的火苗若隐若现,她行走于荒芜,用足迹丈量这片曾经熟悉的土地。
时间在推移,而白昼与黑夜浑然一体,全然被恶意染尽。
双手攥握着橘黄色的火苗,在无法倾诉的痛苦中,魔女步向命中注定的腐朽。
毋庸置疑,在这个薪火难以存续的时代,谁都无法逆转已成事实的结局。
“贝雷妮丝啊,最初最末的银血魔女,汝所守护的世界已经破碎,汝的道路也已走至尽头,何不放下枷锁,静待重启的时刻到来。”
像是记忆里的她一样,温柔的声音突兀地在魔女耳畔响起。
贝雷妮丝微微昂首,银白色的瞳孔收缩,灰烬堆积的道路前方,赫然站立着看不清身姿的背影。
灰烬浮溢的苦痛之路两侧,数道看不清面庞的阴影跟随于魔女的左右,扭曲的四肢紧紧地缠绕着魔女的躯体,有如黑雾中索命的恶魂。
火苗摇曳,但火光已十分微弱。
魔女将话语咽下,拖着满身的伤痕,继续朝着道路的前方走去。
她并未理会那个声音,小心翼翼地将火苗护在胸前,聆听着自己逐渐微弱的心跳。
“你在等待着什么?”
那个身影转向贝雷妮丝,祂通体洁白,在这黑雾弥漫的世界中显得格外醒目。
很奇怪的,看不见祂的面庞,唯有那神秘的话语告知魔女来者的身份。
“恶意侵占了所有根系,这已成为事实,假若你肯放弃那虚假的希望,所有生命将在下一个轮回中重获新生。”
温柔的语气里,透露着祂此行的来意。
“回去吧。”
魔女开口了,沙哑的声音昭示着她时日无多。
明明面无表情、目光呆滞,嗓音中却蕴含着坚毅与决绝。
不知为何,魔女感受不到痛楚,即便脚底磨出鲜血,眼眶溢出血泪,她也依旧迷茫地行走在这片凋敝的世界,用满目血色填塞单调的灰暗。
仿佛被遗忘在这灰烬飞舞的角落,只有身后大小不一的足迹告诫着她,不要让绝望吞没自己。
“这就是你身为银血魔女的坚守吗?”洁白人形摇了摇头。
魔女是孤单的,但她又是幸福的。
身躯缥缈,却未忘却沉甸甸的使命。
灵魂破碎,却未丧失最温馨的爱意。
火苗烧灼白皙的手掌,那份温热提醒着她还存活于世的事实。
嗓音沙哑不堪,身躯也被黑色的恶意所玷污,染上了无法祛除的丑恶斑点。
“我们是何其的相像啊,同样背负着期许,同样背叛了子民,但到最后,只有你落得这般可怜的下场。”
“银血魔女,不如听吾一言,放下那团希望之火,投身于破碎,在下一场演变中重新为自己而活。”
“那时,吾将赋予汝所渴望的一切,替汝的子民补偿这数百年以来的愚昧所造就的苦痛,重新赐予汝新生的神国。”
温柔的声音里夹杂着蛊惑的气味,洁白人形的话语一步步的紧逼魔女的心扉。
摧毁她心底的防线,那希望自然会彻底湮灭。
“没人和你说过吗?”魔女神色未变,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些许疲惫,“我讨厌长篇大论的说教,尤其是你的说教。”
“没有人类感情的怪物,怎么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。”
“我送走了所爱之人,目睹了挚友在恶意中沦为扭曲,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手打造的神国被黑雾攻陷。而我,无可奈何。”
魔女撩起遮盖脸颊的银发,露出被黑斑占据的可怖面庞,依稀可见坏死的血肉蠕动,恐怖异常。
身旁的扭曲黑影缠绕着魔女的躯体,以不敬的姿态,亵渎着他们曾经的神明。
“我一日不死,你就一日别想靠近根系,直到我的生命燃烧殆尽为止,你这亵渎星界的怪物都别想染指供养群星的基石。”
“而且,我并不可悲,他们都在这里陪伴着我。”
魔女攥紧了手中的火苗,无神的目光里出现了难得温情。
这是所有人铸就的希望,也是支撑着她将自己转化为柴薪的力量。
恶意早已侵占了魔女的躯壳,但唯独没能侵占她的灵魂,只因她自愿将灵魂撕裂,投入希望的火苗。
“银血魔女哟,不是所有牺牲都是高贵的,”劝说无果后,洁白人形也并不焦躁,语气仍如往常般温柔,“我会在此处静待,直至汝回心转意的时刻到来。”
魔女小姐仍行走在灰烬浮溢的道路,迈过洁白人形的身侧,高傲而又孤独。
“说起来,我的神国并不欢迎骗子和强盗,而你比他们更加卑劣。”
“滚出这里,不要让我再看见你这只顶着他人相貌的怪物。”
这句话宣告着谈判的彻底破裂,随着魔女小姐的最后一个字符落下,濒临破碎的神国中冒出无数只漆黑手臂。
它们将洁白人形的肢体全数包裹,就像蜘蛛狩猎心仪的猎物般,将祂的力量全数封印在这片漆黑的世界里。
祂并未反抗,淡淡地看着自己被恶意所吞噬。
“汝会后悔的。”
“我从来,就没有后悔过。”
魔女捧着黯淡的火苗,在黑暗里穿行,点亮破碎凋敝的世界。
这是她的选择,是她所追求的余生。
亵渎的扭曲占据了她的躯体,然而灵魂依旧高洁,哪怕承受着撕扯的痛楚,她也坚定地选择了这条道路。
以身为薪,以魂饲火。
历经无数个纪元的磨难,直至灵魂彻底泯灭,只为留下一簇温暖的希望。
这,便是魔女所能想到的,最佳的选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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